《大国雄心》| 苗博特解读关于作者
马丁·雅克,英国记者、专栏作家、学者,于剑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,曾供职于《泰晤士报》等知名媒体,后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、新加坡国立大学、中国人民大学等高校担任客座研究员。马丁早年信仰马克思主义,曾经是英国共产党执行委员会最年轻的委员之一。
关于本书
在本书中,马丁跳出西方中心主义的框架,分析后发展国家形形色色的现代化道路,并从中国自身的文明特征出发,来预测中国崛起对世界存在的影响。马丁认为中国五千年来独特的历史和文明,是塑造当下和未来的最强有力的一个因素。只有通过历史和文明这个视角,我们才能准确看待中国的发展。
核心内容
本书思想核心是:后发展国家通过形形色色的道路实现了现代化,证明现代化并不等于西方化,因此中国崛起也不会效仿西方国家殖民扩张的老路。中国的独特特征在于其本质上是一个文明国家,而不是民族国家。作为一个文明国家,中国在历史上曾创造并长期维持一个和平的朝贡体系。一个再度崛起的中国,必将会受到朝贡体系思路的影响来处理对外关系。
前言
你好,欢迎每天听本书。今天为你解读的是《大国雄心》,这本书的中文版大约38万字,我会用大约23分钟的时间为你讲述书中的精髓:现代化不等于西方化,中国作为一个文明国家的独特特征,将深刻影响未来的国际秩序。
中国在世界舞台上日益崛起,可以说是自冷战结束以来对世界秩序影响最大的事件,那么一个崛 起的中国将怎样改变世界呢?这个问题不仅我们关注,西方也十分关注。不过呢,长期以来,西方对中国的一些解读,常常不自觉地带有西方中心主义的视角。然而站在西方的角度看中国,未免不太准确,而且频频被现实打脸。比如说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老调重弹的“中国崩溃论”或者“中国威胁论”等。但是今天为你解读的这本《大国雄心》,虽然是西方学者写的,却力排众议,认为中国既不会崩溃,也不是威胁,是一本不可多得的跳出西方中心论的畅销佳作。
这本书提出,非西方的发展中国家的崛起,证明现代化并非只有一条路,21世纪是不同的现代性之间展开公平竞争的时代。作为最重要的新兴势力,中国本质上是一个文明国家,而不是民族国家。这一特性决定中国的崛起是和平的,不会复制西方道路进行殖民统治,而会从朝贡体系的视角重构世界秩序。
这本书的作者叫做马丁·雅克,是名英国学者,在剑桥大学取得博士学位,曾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和新加坡国立大学担任研究员。马丁早年信仰马克思主义,曾经是英国共产党执行委员会最年轻的委员之一,后来还当过记者和专栏作家,为《泰晤士报》等知名媒体写稿。可能是有着媒体工作经验的缘故,马丁可以说很懂得传播技巧。这本书的英文版最早在2009年出版,原标题非常直白,叫做“当中国统治世界:西方世界的终结和新全球秩序的诞生”。对西方读者来说,这应该是很抓眼球、很有冲击力的一个标题了。不过,名字虽然取得很有噱头,马丁的学者背景还是保证了这本书的严肃性。应该说,这本书很好地平衡了学术性和通俗性,出版之后大受欢迎,英文知识界认为这本书是关于中国的最好的、最通俗易懂的著作之一。
这本书的重点内容,主要有三个方面:
第一个重点内容是,马丁是怎么看待现代化的,他创造的概念“现代性竞争”到底指的是什么;
第二个重点内容是,马丁认为中国是一个文明国家,而不是民族国家,这个区别意味着什么;
第三个重点内容是,作为一个文明国家的中国的崛起,将如何影响未来的国际秩序。
第一部分
我们就先来看看第一个重点内容,也就是马丁对现代化的看法。因为西方国家现代化的过程伴随着全球殖民扩张,所以谈到中国崛起的影响,要先考察一下中国的现代化道路。马丁提出,现代化不等于西方化,所以中国崛起不会走欧美的老路子。
对于这个问题,之前西方的主流观点认为,现代化只有一种方式,一条道路,就是西方式的道路。更狭隘一点说,就是欧洲道路。因为美国实际上是欧洲文明的一个产物。那么你们这些非西方的亚洲的发展中国家,如果要进行现代化的话,就需要在方方面面学习欧洲范本,从经济制度,到政治体系,再到价值观、习俗、信仰,等等,舍弃自己原来文化和制度中那些不那么“欧美”的特征,把自己变得越像欧美国家越好。说到这个,历史上最典型的例子,应该是19、20世纪时开始现代化的日本。日本当时有个非常有名的口号,是推动明治维新的思想家福泽谕吉提出来的,叫作“脱亚入欧”。什么意思呢?就是说希望日本能够全面西化,以欧洲国家为标杆,彻底脱离东亚的落后习俗,发展成为一个身在亚洲、心在欧美的西方型国家——真的可以说是非常拼了。
现代化等于西方化这个观点的影响非常深远,不仅限于近代日本 ,一直到上世纪末,仍然有很多人认同甚至发展了这一理论。其中最有名的代表人物,是一名叫作弗朗西斯·福山的美国政治学家。福山在1991年苏联解体后写过一本书,那可真是大名鼎鼎,叫做《历史的终结和最后的人》。你可能要问,历史怎么就终结啦?人类社会不还在往前发展吗?其实福山想说的是,冷战结束了,自由市场和民主制度获得了最后的胜利。从今往后,人类不会再创造出更好的政治经济制度了。世界上所有国家就只有这一种发展方向了。因此他预言,在这个意义上,历史已经终结了。
但是马丁对以上这些观点统统批判了一番。不仅如此,他还提出了一个与之相反的理论,叫做“现代性竞争”。换句话说,他认为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,不但没有终结,反而正在沿着多种多样的现代化道路前进,产生了丰富多彩的现代性。而这些具有本土文化、历史特色的现代性,正在挑战原先欧美国家规定的那种现代性,而我们正迎来一个多种现代性公平竞争的时代。马丁指出,如果我们回到历史事实去看的话,就会发现,“现代化就是西方化”这个观点,从根本上就是一个被建构起来的神话。这个神话之所以会出现,最早是因为英国最先实现了工业革命,英国社会就从原来的农业社会,进化到了工业社会,最后到了服务业社会。欧洲的一些国家,就模仿学习,也沿着这条道路实现了现代化。然后这些“先富起来”的老大哥们,就像一些成功人士一样,喜欢推广自己的价值观,标榜自己走过的路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。因为话语权在他们手里,掌握了两百多年,人们习惯了一个被西方影响的世界,就不假思索地把前人走过的路,当作唯一成功的路了。
事实上,大多数国家实现经济现代化的路径,并不符合这一“标准 ”。在欧洲内部,也只有16个国家是这样发展起来的。在欧洲之外,比如说美国、加拿大,还有日本等东亚国家,直接从农业社会转型到了服务业社会。不仅如此,各国之间现代化的速度,也是不一样的,这进一步造成了各国之间不同的现代性特征。举个例子来说。英国的现代化经历了两个多世纪,新旧之间是慢慢过渡的,因此如果你去英国旅游,就会发现英国的城市里,历史古迹保存得非常好,像是“地质遗迹”,或者是一座活生生的博物馆。而美国的城市呢,大多数都是新建的。东亚国家那就更夸张了,很多国家的现代化在几十年内就完成了,因此东京、首尔、吉隆坡、新加坡等城市,大拆大建大发展,一个比一个摩登现代,仿佛英国才是那个落后的国家。
马丁认为,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亚洲国家在现代化的早期,多少存在自卑心理,把西方的一切都看作是“现代”的,拼命追求。而自己身上存在的本体特性呢,又很嫌弃,认为都是贫穷和落后的象征,恨不得全部丢掉。但当我们的经济实力越来越强之后,这种最初的狂热就会褪去,恢复对自己的文化和特色的自信。比如说,台湾人在上世纪70年代,经济刚刚起飞的时候,非常喜欢买西式的、所谓“新式”的家具,中国传统风格的家具没有市场,而在实现了现代化之后呢,中国风的家具却变得重新流行起来。这种转变,用现在流行的两个词来概括非常到位,就是“道路自信”和“文化自信”。西方走过的路,西方社会、文化的特色,不再是“先进”“发展”“文明”的同义词,我们要为自己代言。发展中国家通过各种途径实现了现代化,回过头看走过的路,思考、总结一下,也可以拿出来比一比看一看,不一定你欧洲原装的就是最好的,说不定我的经验更值得推广 。这就是所谓的现代性竞争了。
上面为你讲述的就是第一个重点内容,西方经验不是普世性的,未来有很多种可能。
第二部分
接下来要说说第二个重点:中国是一个文明国家,而不是民族国家。
“文明国家”是什么意思呢?这和我们说的现代化、中国崛起之间,有什么关系呢?这个关联在于,因为现代化不等于西方化,所以中国将来也不会沿着西方人预期的道路,顺顺利利融入现在的世界体系。那么中国这么大一个体量的国家崛起,肯定会按照自己的特色和喜好,去改变世界。因此要预测未来的走势,必须研究中国独特的历史、文化和制度。在马丁看来,文明国家是中国最独特的特征,是解释中国很多现象的一个关键、一把钥匙。
要理解这个概念就得先看看另外一本书,叫做《想象的共同体: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》。这本书是美国政治学家本尼迪克特·安德森写的,他提出来的一个有意思的论断:现代的民族国家能够凝聚成一个政治实体,靠的是民族主义这种胶水,而民族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。比方说,有一个人,他认为自己是属于某个民族的,但他绝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自己的社区,常打交道的熟人就那么三五十个,一辈子都不可能把本民族的其他大多数人认识个遍。但是当战争来临时,这个人却能够被国家动员起来,为这些他根本不认识的人,去打仗,甚至牺牲。这其中的驱动力,就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对本民族的归属感,你说它是想象的也可以,但它确实起到了把个体粘合成群体的作用。但是这个理论在解释中国时遇到了困难。 中国现在虽然是个民族国家,但是 “中华民族”这个名词,一直到1902年,才被梁启超顺应时势,创造出来。是中国面对西方霸权,打不过,不得不被同化的结果。那么你想一下,在一百多年前,中国作为一个实体,不管它之前叫做清朝、明朝、元朝还是唐朝,是不是已经存在了几千年了?在那么长的历史时期里,把庞大的中国粘在一起的胶水是什么呢?
马丁认为,这种胶水是中华文明,使用同一种书面文字、尊崇儒家思想都是中华文明中同化能力特别强的要素。这些文明要素把中国凝聚成了一个共同体。中国的主体民族是汉族,汉族是几千年来中国境内各种各样的民族融合的结果。虽然有武力扩张的因素,但最重要的是靠中华文化的声望和影响力。即使是被游牧民族统治的时期,最后无一例外也都汉化了。大家都使用同一种语言,有共同的家庭规范和社会关系结构。所以,作为中国人,我们的共同体意识是被几千年的中华文明塑造的。这种影响现在还非常深远,波及方方面面。要理解中国,一定要从文明的角度,而不能从民族国家的角度。如果把中华文明想象成一个五千多年的地质构造,那么最表层就是这一个多世纪以来形成的民族国家的意识。如果我们拿一个钻头穿透这层表壳,我们能看到一个深厚的内核,就是作为文明国家而存在的中国。
从这个角度来看,中国的很多现象,特别是西方人困惑不解的现象,都可以得到解释。比如说,对国家和政府的看法。西方观察者不能理解为什么政府在中国享有巨大的权威。他们认为政府是社会的干涉者,必须受到限制。但儒家学说认为,政府就好比民众的父母和守卫者,而民众需要尊敬、顺从政府。因此政府和社会不是对立的关系,而像一个大家庭的家长和其他家庭 成员一样。特别是当这个家庭急需摆脱贫困的时候,这个家长能带领大家脱贫致富,那么即使他有的时候有些家长作风,也是值得尊敬的。再比如说,对人际关系和家庭的看法。马丁观察到,在支配人际交往、家庭、社会运转的深层逻辑上,我们骨子里还是非西方的。举个例子,他发现,中国的饭店里到处都能见到一种大圆桌,这个和欧美的餐厅很不同,我们不太能在西式的餐厅里见到大圆桌的存在。那么这种大圆桌典型的应用场景是什么呢?对啦,那就是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饭。想起来是不是特别熟悉、特别亲切?所以说,孝敬父母,看重家庭团圆,这些价值和规范在当代中国仍然非常重要。
在中国人对待同化和差异的看法这个方面,马丁担心,由于文明国家的辉煌历史,中国人对差异的尊重和理解不够,可能是中国崛起对世界的最大挑战。一直到19世纪与欧洲产生互动之前,中国的自我认知还不是一个民族国家,而是“中央之国”“天朝上国”,是最文明的世界中心。中国人对中华文明的同化能力,有着很强的自信,甚至是文化优越感。这种优越感在19、20世纪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,但随着中国的崛起在复苏。
上面为你讲述的就是本书的第二个重点,中国是个文明国家。
第三部分
下面,来为你说说最后一个重点:作为一个文明国家存在的中国,会对国际秩序造成什么样的影响?马丁认为,中国将不可避免地受到历史上朝贡体系的影响,从这个角度出发出发处理国际事务,改变现存的世界体系。但是这个改变,并不是像西方国家想象的那样,走西方征服世界的殖民化老路,对世界现在的利益格局形成侵略性的威胁。
那么为什么马丁这么有信心,预测中国的崛起是和平的呢?这就要从朝贡体系说起。所谓朝贡体系,就是中国还是“天朝上国”的时候,处理国际关系的一个等级体系。这个等级体系最早是在汉朝的时候建立的,非常稳定地持续了几千年,直到欧洲的殖民体系开始扩张,中国的实力下降,才慢慢衰落。也就是说,朝贡体系是几千年来亚洲一直采用的国际体系。你可以把朝贡体系想象成一个圈圈套圈圈的同心圆。在这个同心圆的最中央,毫无疑问,就是中央之国——中国。中国凭什么占据这个等级体系的中心呢?除了经济、军事实力外,更主要的是中华文明的优越性和影响力。比如说,文字书写体系,官僚选拔治理模式,儒家文化,等等。这些先进的文明要素,以当时的中国为核心,向第一个同心圆扩散。这个同心圆也叫“大中华圈”,包含的国家有朝鲜、越南、日本等。这些国家受到中华文明非常深的影响,到现在我们都能很明显地看出来。第二个同心圆呢,是亚洲内陆国家,比如说蒙古。第三个同心圆包括了泰国、缅甸等东南亚国家。这些国家都认可中国的权威和优越性,不同程度地学习、采纳中国的文化和制度,并在法定时节象征性地纳贡。作为回报,中国会回赐贡品,给予贸易特权和保护。
这个体系最有意思的一点,也是和后来西方的殖民体系最不同的一点,就是中国虽然在其中占有压倒性优势地位,但并没有靠这个地位像西方国家对殖民地那样,巧取豪夺。中国得到的,最主要的是象征性的符号权力。只要天朝上国的宗主国权威得到承认,就基本满足了,也很少使用强制性的权力,去干涉他国内政。因此这个体系实际上是很简单松散的,之所 以维持了几千年的稳定,主要靠中国的实力和文化吸引力。所以从这个角度,马丁认为,作为一个文明国家的中国,从根本上是不会按照西方民族国家的套路行事的。就拿郑和下西洋的例子来说吧。郑和下西洋早于哥伦布,而且最远跑到了东非,但是他既没有在非洲圈占殖民地,也没有抓奴隶。他的兴趣不在于搜刮经济利益,而恰恰相反,在于扩大天朝上国的影响力,让这些远离核心的化外之地,也有幸沐浴到天朝的文明之光。在当时的中国人看来,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,所以即使中国是世界最强国的时期,也没有殖民传统。
你说这种想法是自信也好,傲慢也好,都有道理。重要的是,当中国再度崛起,重塑国际体系的时候,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朝贡体系思维的影响。一个现实例子就是中非关系。中国需要非洲的原材料,所以积极发展中非关系,在非洲国家进行投资,发放优惠贷款,派遣专业人才,援建医院和学校,等等。这些活动对非洲的影响主要是积极的。但是,中国是占主导的一方,非洲极大程度上依赖中国,因此中非关系根本上是不平等的。那么有来自西方的批评说中国在搞“新殖民主义”,是不是这么回事呢?马丁认为,这恰恰暴露了批评者西方中心主义的视角。因为中国没有在非洲殖民,也没有支持独裁政权,和西方国家的殖民历史没有可比之处。更合理的解释是,中国在非洲,恰恰像历史上处理与东亚国家的关系一样,虽然占据了优势地位,但是能够和平共存、互惠互利。而这种新朝贡体系的思路,虽然目前不能断言,但一定会在未来由中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中,发挥更大的作用。